2025年1月2日 星期四

犬歌

  犬歌

啊咧?怎麼回事?視線好像……不太……

陰暗的天,雨要下不下的,雲層中閃爍著微弱的光。街道上,一名男子對於這一切感到疑惑。



他看著熟悉的街道,卻對視線的高低落差感到奇妙的違和感,再低頭一看,他發現自己竟然以雙腳站立了,手上的肉球也不見了,取代的是他所愛的人類的手掌。

「這到底……」

能說話,是人類的語言沒錯。

「就是這樣。」

伴隨著身旁出現的聲音,一條皮製扁繩圈上了他的頸子。

他轉頭一看,是一名人類沒錯,但卻散發著讓他足以警戒的氣息。這名突然出現的人類身披連帽斗篷,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蓋了起來,而即使他將大半臉遮住了,也掩蓋不住慘白的臉色。

「編號1674589,沒有名字,無飼主,流浪犬。你已經死了,沒有飼主的你因飢寒而衰弱致死,你的屍體就在旁邊不信你看。」帽斗篷的人不帶感情的念著手上帳本的內容。

「你說什麼鬼……嗚哇!真的是我的屍體啊!」少年不信,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著他所指的方向,卻看到路邊的電線杆旁確實的躺著一具死亡多日的黃金獵犬,屍體已經看不出全貌了。

「鬼話嗎?也算吧。」

「你到底是誰?」

「我啊,稱呼太多了,你就叫我魁吧,我是專門處理動物科的鬼差,是來帶你走的。」

「帶我走?要去哪?」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。

「當然是地獄啊。」魁理所當然的講。

「我不要!我要去找小主人!」他掙扎,試圖想破壞項圈。

「你一開始好像沒聽清楚,我再告訴你一次,你沒有名字,也沒有飼主。」

「我當然有名字!」他不放棄。

「哦?那你倒是說說啊,你的名字,還有你的主人是誰?」魁的眼神俐落的不少,手上所記載的冊子上確實沒有眼前這孩子的名字。

少年一愣,發覺腦中沒有熟悉的名稱,「名字……我的名字……是什麼?」

「看吧,你沒有名字,就老實一點……幹!」試圖馴服他的魁正要為成功而開心時,少年卻突然邁開大步往前衝,對於項圈的繩子還纏在手上的魁自然是一大災難,只能慶幸沒有纏得太緊,僅僅只是往前撲了一跤,繩索就鬆開了。

「不管!我就是要找小主人!」

犬科的腿力相當驚人,管理犬科的魁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。

「臭傢伙!」這隻狗果然不太對勁。摀著摔紅的鼻子,魁站起身,在手上打了一個彈指。

遠處,少年所奔跑的路面,突然往下陷,如同泥沼。

「這、這什麼啊!」由於範圍相當的大,少年一時之間也拔不出來,就這樣漸漸淪陷。

 

 

當少年再次睜開雙眼時,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撼。

如果世上沒有人類,只有狗的話,也大概就像這個樣子了。

一間間茅草蓋成的狗屋井然有序的排列的,就像狗的村莊,天空是夕陽的顏色,土地由於不斷的被踩踏,已經長不出草了。

愣了一會後,少年發現自己又變回了狗的樣子。

「真是會給人找麻煩。」

一個黑洞出現在他身後,魁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。

「我要去找小主人!」趁著魁只有一隻腳過來時,他狠狠地咬了下去。

「痛!」吃痛的魁直接從黑洞裡摔了出來,巨大的撞擊聲讓附近的狗兒紛紛往這看。

今天真是倒楣……魁默默的想。

「快放我回去!我要去找小主人!」

而即使變回了狗的身體,他依然能像人類一般講話。

「不行,我的任務是要把你帶回來,怎能又把你放回去。」這傢伙說的小主人大概就是他的執念了吧,似乎是強烈倒有些異常了。

「放我走嘛……」這回他改用淚水攻勢。

「嗚……可惡的純種狗!果然還是有優勢的。」看來有效。

「我說你啊……」魁嘆了口氣,「知不知道知道為什麼你的肉體已經腐爛了嗎?就是因為你的執念太強,你死亡的第一時間靈體無法跟肉體分離。」

「那會……怎樣嗎?」身為狗的他當然不懂。

「什麼叫會怎樣?問題可大的咧!明明收到死亡通知了,抵達現場時卻連個魂影都沒看到,以為報錯又跑回來,上頭卻說根本沒看到魂魄報到!為此我還在那附近埋伏了好幾天才終於逮到你!你卻問我會怎樣!」

「那還真是……抱歉。」發現踩到地雷,卻也感到很無言。

被狗道歉,這大蓋也是史上第一遭了,魁稍稍壓下怒火,「總之,你給我安分點不要再亂跑了,我這就帶你去新家。」

新家……嗎?

見他露出失落的神色,魁又說,「別擔心,過陣子應該就會輪到你了,投胎的手續。只要你乖一點,或許還能在好人家裡出生。」魁說著拉起了他的繩子,要將他領去新家。

但他不再回應,只是低著頭,未來什麼的他根本沒想過,或許也是根本無法想像,畢竟自己只是一隻狗,所能做的,僅是讓那孩子露出滿滿的笑容。而即使到了現在這樣,他仍然擔心那個孩子現在過得好不好。

對於出生那些事,他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,最初的記憶是在一個炎熱的午後,那足以奪走所有生物動力的熱度不例外的折騰著他,黑色的柏油路面正好是一塊完美的煎板,在他意識矇矓時,一個巨大的影子救贖了他。

一個小男孩舉著一把不符合他身形的大傘,男孩將所揹的水壺裡的水,用營養午餐的便當盒裝了水給他,用剩下的水潑在他身上讓他涼快。

這之後,小男孩時常將營養午餐裡的雞腿或肉特地留下來給他。男孩無法將狗帶回家,因為家裡禁止養寵物,所以小男孩僅能這樣每天去看他。

他們會到附近的公園一起玩耍,有時候會遇到其他的流浪狗,因為他們看來不友善的態度引起了小男孩的害怕,為了不讓他哭,即使滿身是傷,也會保護他。

有時候會遇到一些可怕的大人,他們想帶走男孩,但是男孩十分不願意,所以為了保護他最愛的男孩,他總是奮不顧身的撲上去,直到男孩不再害怕且安全無虞。

直到有一天,男孩不再出現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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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吵雜的聲音,不是狗,是人類的,在新窩睡的正香甜的他被吵醒,可是在意識尚未清醒時,他靈敏的嗅覺已經嗅到了。

他站起身,挺的很直,他四處張望,想嗅出那味道的軌跡。

聲音跟氣味,都越來越近。

 

「啥?你說要找狗?但這裡這麼大要怎麼找啊,話說這件事有批准嗎?」魁不滿的質問屬下。

「可是這老先生說不找到狗兒就不肯進天國啊,上頭的人就說,反正動物科的流浪狗很多,不如讓他挑一隻。」可憐的下屬被兩面夾擊。

直到前幾天,這老先生準時的來報到了,但卻不斷的說著想找狗,天國的人也不敢亂來,只能讓人帶他去挑隻狗。

魁看了眼下屬身後的老人,「老先生,我真的不知道您的狗是哪隻,您要不要自己看看?」

「我想找我的狗兒,能幫我找找嗎?」老人慢條斯理地回答。

這……不是常見的老人癡呆嗎?說不定根本沒養過狗。魁這麼想,但是面對老人家又不能失禮。

「我以前啊,有偷偷的養過一隻黃色的小狗,可是後來搬家了,來不及告訴他,可以的話我想啊……」

「不好意思老先生,這裡的狗……」

一個身影掠過魁的身邊,直撲老人,這老先生在被撲倒的同時,竟變回了小男孩的模樣。

「汪!汪!」

「哈哈哈!你果然在這!望月!」

「汪!」

清脆的笑聲,熟悉的氣味,黃金獵犬望月不斷地舔著小主人的臉,尾巴興奮的不斷擺動。

即便死後,小男孩也沒忘記當初的小狗,陪伴過他的、保護過他的,那一切一切。

 

望月,另一詞是望悅,只要望著你,就開心了。

 

 

站在旁邊的上司跟下屬都愣著了,兩人相互看了一下後都笑了。隨後,魁用嚴厲的聲音這麼說。

 

「喂,你們誰說他沒飼主沒名字的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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